本文选自《书画世界》杂志年11月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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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1]程国栋,杨蓉.徽派山水画传统的名实和承继问题[J].书画世界,(11):23-27.
徽派山水画传统的名实和承继问题
文_程国栋、杨蓉
内容提要:本文通过梳理,厘清了各派名称的头绪,并阐明了明清徽州山水画创作传统的核心价值,即师宗宋元重倪黄,情系家山师造化,笔墨剞劂互为范,遗民气节垂丹青。然而时代在发展,漠视传统和死守传统都是不可取的,我们要在充分吸收安徽古代山水画美学精华的基础上,重塑当代山水画创作的“安徽”意识,重拾传统的画外功,主动适应现代科技文明带来的社会变化,开拓思路,与时俱进。唯其如此,山水画创作的“徽派”概念才能真正成立,安徽山水画的历史文脉方能不断延续并发展。
关键词:徽派;山水画;画派名称;美学实质;传统继承
首先需要说明的是,当下使用的“徽派山水”一词,在前现代中国山水画史里从未出现过。[1]“徽派山水画”是为推动省域美术创作发展而提出的一个称谓。虽然当下安徽山水画风格面貌纷呈,实难简单地将其统一在一面旗帜下。但从强调整体发展、提升区域文化背景的辨识度而非艺术史编纂的角度考虑,采用“徽派”这一口号无疑是有益的。对于活动在安徽的画家而言,被纳入“徽派”的意义并不只是使自身敷上一层地方色彩那么简单。它让画家在寻求更新自身语言、突破既有境界的同时,加强了从安徽文化土壤汲取养分的主动意识,又肩负了一重克绍皖地艺术传统的使命感。
一、“徽派”山水画的名称之辨
对历史上尤其是明清时期活跃在安徽的众多画家,美术史学家曾做过不少细致的定义和划分,包括新安画派、天都画派、黄山画派、姑孰画派、宣城画派、桐城画派、安徽画派、皖南画派等。
首先是最负盛名的“新安派”。新安派一称始于清代画论家张庚。他在《国朝画征录》中引用了传为王士祯所说的一段话:“新安画家宗尚倪黄,以僧渐江开其先路。”后世遂多沿用此说。张庚始以查士标与“同里孙逸、汪之瑞、释弘仁称四大家”,又以查士标为海阳(休宁在东吴统辖时期称海阳)人,故有“海阳四家”之称。然而,其中的渐江(籍贯歙县)实非休宁人,以海阳冠之,殊为不妥。[2]另,秦祖永在《桐阴论画》中亦云:“新安画风,在明代作者林立,实可争衡吴下。溯其最初,乃导源于唐薛稷、僧贯休,至明而沈周、董其昌辈,先后来游。吕纪、吴伟之迹,歙中最富。风尚薰习,蔚为大观。迨明清间,渐江上人出,宗法倪黄,始趋坚洁简淡,卓然成派。”[3]可谓将新安画派的渊源和肇创经过讲得很清楚了。
弘仁《黄山图册》之一纸本设色
21.2cm×18.3cm北京故宫博物院藏
“天都派”这一称谓来自明末清初金陵画家龚贤。他在自己的一件作品《山水卷》上跋云:“孟阳开天都一派,至周生始气足力大。孟阳似云林,周生似石田仿云林。孟阳程姓名嘉燧,周生李姓名永昌,俱天都人。……诸君子并皆天都人,故曰天都派。”[4]事实上,龚贤此论较张庚提出的“新安派”概念更早。但由于此论仅题于一幅山水画中,知之者少,故康熙以后,“天都派”的称呼归于沉寂。
“黄山派”的概念由近现代山水画宗师黄宾虹提出。他在《黄山丹青志》一文中说:“余于黄山画派,唐代得二人焉,轩冕山林,皆见学风所自始,曰薛少保稷,曰张高士志和。”[5]如果说黄宾虹所谓“黄山画派”作为流派的概念还很模糊的话,那么潘天寿的观点就比较清晰了:“八大开江西,弘仁开新安,髡残开金陵,道济开黄山,画禅宗法,传播大江南北,与虞山、娄东鏖战,几形夺帜。”[6]在他的逻辑中,黄山画派是由画黄山的石涛开创的,和弘仁开创的新安画派彼此独立。然而,其后贺天健则以画黄山者谓之黄山派,他认为“黄山派中最著名的是石涛、梅清和渐江”[7]。潘天寿认为的黄山派到了贺天健这里便又和新安派有所重叠了。在这基础上,单国强对“黄山派”做了更明晰的定义:“黄山派是今人特指明末清初以清逸的画风专写黄山之景的画家群。”[8]
“姑孰派”指的是以明末清初太平府籍画家萧云从为代表的画家群体。因太平府府址在今安徽当涂,而当涂古称姑孰,故有姑孰画派。[9]至于“宣城派”和“桐城派”,则又分别以当地文人画家梅清和方以智为代表。[10]
“安徽画派”之名是20世纪美国学者高居翰所取。他在《山外山——晚明绘画》和《气势撼人——十七世纪中国绘画中的自然与风格》两部著作中,都用“安徽画派”这个名称来描述实质上就是新安地区的艺术创作。后来,陈传席和日本学者西上实意识到将“新安画派”名称扩大为“安徽画派”有不尽合理之处。陈传席遂提出:“明末清初时的皖南地区实际存在着三个画派,即以渐江为首的新安派、以梅清为首的宣城派和以萧云从为首的姑孰派。三派互有联系,皆处皖南,因之应称为‘皖南画派’。”[11]综上所述,安徽美术创作最为繁荣、成就最高的时期就是晚明至清初,且当时各个地方流派的风格面貌已呈现出显著区别,是无法用“徽派”一名贯之的。但这些画派有两个共同点:一是创作活动主要集中在皖南地区;二就是以画山水为主,多描绘家乡一带的自然景色。当然这些只不过是表征,接下来还须辨明它们于内涵具备了哪些特殊价值。
二、明清时期安徽山水画传统的真髓
今天衡量美术史中某个画派的价值,一要看它在当时产生了多大影响,二要看它留下了多少文献史料及作品以供研究。基于此两点,我们一方面可以自豪于安徽诸画派在明清时期确实处在很高地位上,而且可贵的是,安徽画家当中没有像吴门文、唐以及华亭董其昌、娄东王原祁那样自带光环的名流。能居此地位,靠的全是艺术本身的实力。另一方面我们也要看到,各画派除了其声名卓著者,余下的注定只能扮演配角,因为传世作品数量有限。最后我们还须确认,这些流派中队伍最壮大、影响最深的,还当是新安派。
通过图像观察与文献梳理,可以说明清时期安徽山水画至少有四点卓颖之处:
第一,师宗宋元重倪黄。中国山水画极重文脉渊宗。尤其是在董其昌身后的时代,但凡创作路数不属于南宗一脉的,基本上难逃沦落的命运。安徽山水画虽然起步较江南为晚,但是起点非常之高。在这个笔墨纸砚的故乡,文人精神最初就融进了绘画。唐代著名的野逸派诗人张志和,世传其善画山水。董其昌曾在《画旨》中说:“昔人以逸品置神品之上,历代惟张志和可无愧色。”张志和被认为是徽地绘画的师祖,开创了“山林野逸之画风”[12]11。其后五代僧贯休、宋李公麟、元唐子华,或即徽人,或活动于此地,都是文人气质鲜明的画家。明季丁云鹏,亦是安徽绘事初入巅峰的重要推手,曾为董其昌所亟称,谓“三百年无此作手”。再后来,歙县的程嘉燧和李流芳,还有与程嘉燧“共创天都派”的李永昌,在笔墨技巧和审美取向上都给予家乡画家以深刻的影响。他们作画力主学习宋元,尤重倪云林和黄公望。程嘉燧曾云:“不见云林二百年,谁将凡骨换神仙。”[12]21这和当时主流的南宗画学思想是完全吻合的。是故安徽画家甫一出手,品格自是不落江南下风。及至渐江上人出,“喜仿云林,逐臻极境。江南人以有无定雅俗,如昔人之重云林然,咸谓得渐江足当云林”[13]。嘉兴人杨自发亦云:“渐师画流传几遍海宇,江南好事家尤为珍异,至不惜多金购之。论者谓其品与沈处士、文徵君相伯仲。”[14]新安四家中影响力仅次于渐江的查士标,其画风“风神懒散,气韵荒寒”(张庚《国朝画征录》语)。他亦醉心于倪瓒,自称“懒标”。靳治荆《思旧录》曰:“查二瞻书法得董宗伯神髓,作画能以疏散淹淡之笔发倪黄意态,四方争购之。”《扬州府志》亦载:“康熙初,维扬有士人查二瞻,工平远山水及米家画,人得寸纸尺缣以为重。”[15]除了倪瓒,其他宋元的山水画巨擘也都是徽籍画家孜孜学习的对象,如巨然和王蒙,就对程邃的画风多有孳乳。其他名手如萧云从、梅清等,也莫不取法上品,成就了安徽山水画争衡松江吴下的盛况。
第二,情系家山师造化。明清时期的徽人图写山水,虽然重视运宋人之丘壑,法元人之笔墨,却没有一个是枯坐斋室的泥古主义者。他们从家乡的大好山水中汲取养分,故而作品具有鲜明的地域特征。
皖南境内多山,水系也极为丰富,自然条件得天独厚。黄宾虹就曾赞美故乡歙县:“新安江上山水到处入画,董巨二米荟萃一堂。”[16]早在年,李流芳从嘉定回新安扫墓,过吴门与季弟无垢告别,无垢就曾建议李流芳遇到新安山水佳处,可以作画以供卧游。年,萧云从应太平府推官张万选之请,绘制了一套名为《太平山水图》的版画。此作共计43幅,将太平府所辖当涂、芜湖、繁昌三县境内的山川秀色悉数描绘了下来。无独有偶,歙县人黄吕也曾画故乡潭渡八景图,图册上有许多名家的题识,有“吴门派之甜不若新安派之辣”这样的评价。如果只留心拟古而没有对家乡景色的细致体察,相信这些作品是很难产生并打动后人的。
最值得强调的是,在安徽山水画创作发展的过程当中,对黄山题材的持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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